主子吩咐,凝香不得不跟在陸成身后去取水。
果樹的枝椏很低,有的幾乎快要碰到地了,所以盡管凝香低著頭,依然能看見那些白白.粉粉的沙果花,一朵朵簇成一團,如錦似繡。
這樣的春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凝香一開始還要強迫自己不去看前面的男人,走了一段路后,她感覺輕松了不少,杏眼低垂,只盯著路過的沙果花看。
陸成忍不住回頭時,就看到她歪著腦袋賞花的樣子,好像是真的喜歡這些花,又隱隱有點借花分心之意。陸成說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念頭,但他就是覺得這個小姑娘不太高興被他撞見她與裴景寒在一起,存心回避他。
以前見過沙果樹嗎
陸成放慢腳步,偏要等著她并肩走。
默默走了一路,他忽然開口,凝香平靜的心立即起了波瀾,掃了他褲腿一眼,凝香放慢腳步,佯裝看花道:沒見過,村里只有杏樹桃樹什么的,哪有沙果這樣稀罕的東西。
他停下來她就慢下來,分明是真的要躲他,陸成又冤枉又好奇,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走那么慢,不怕世子等得著急陸成望著她微紅的臉龐,低笑著問。
他話里的笑意親昵自然,仿佛根本不在乎她是誰的丫鬟,更沒有一點誤會輕視她的意思,凝香詫異地抬起頭,來到果園后第一次與他對視。
陸成笑了笑,朝果園西北側揚了揚下巴,快點走吧,別讓他們等。
那笑容比春日暖陽還要明媚,凝香曾經將這當成他薄情的表現,此時此刻,她卻被男人明朗的笑溫暖了整個身子。終于有個村人,在得知她伺候裴景寒時,沒再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她,也沒有旁敲側擊打聽她有沒有被裴景寒收用。
感動之后,是愧疚。
陸成與馮姑娘之間,她知道的都是道聽途說,但她接觸過的陸成樂于助人,為人親善,也光明磊落不輕易看低人,還是個極為細心體貼的好父親,她怎么能因為一點猜測就決定刻意疏遠這個幫過她與李嬤嬤兩次的人
妄加猜測他薄情的自己,與那些誤會她與裴景寒有什么的村人有何不同
在心里默默地道了聲歉,凝香輕輕舒口氣,朝陸成展顏一笑,那陸大哥等等,我先去馬車里取竹筒,世子很挑剔,肯定不會用咱們鄉下人的東西喝水。
一個咱們,就將她與陸成歸為了一類人。
陸成心跳加快,為她嬌美純凈的笑容,明白她對他的那些他并不懂的誤會已經消除,他笑著走到她身邊,那我陪你去,你第一次來,我怕你記不住路,在里面繞圈子。
凝香瞅瞅來路,輕輕嗯了聲。
關系恢復如初,陸成熟稔地跟她聊了起來,你們怎么來了這邊
凝香嘆道:世子要去老仙山打獵,我們是跟過來伺候他起居的,剛剛在迎仙居用過飯,忽然又要來這邊賞花……不過真巧,原來陸大哥在這里做事。
確實挺巧的,我也沒想到會在鎮上遇見你。陸成避開一根斜伸出來的果枝,盯著她白里透紅的臉龐道,我與朋友晌午也在迎仙居用的飯,出來時正好看到你們下車,所以回來聽師父說你們要來,我再看到你才沒有吃驚。
他提起鎮上的偶遇,凝香有些心虛,不自覺地往旁邊看。
陸成頓時明白,她當時就看到他了,下車晚,是因為要躲他。
是怕他誤會什么嗎
尊貴的公子貌美的丫鬟,確實引人遐思。
但看她每次回家都穿舊衣裳,陸成就信她不是那種想要攀龍附鳳的人,那樣的人都虛榮,最恨不得衣錦還鄉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得了主子的寵。
那她是怕所有熟悉的村人誤會,還是,單單怕他誤會
念頭一起,陸成興奮地攥了攥拳頭,笑著轉移話題道:上次抱阿南回來,臭小子路上醒了,沒看到你特別生氣,故意尿了我一身。
想到阿南可愛的睡臉,凝香放松下來,驚訝地看向陸成,不能吧他才多大,怎么會懂這個,陸大哥肯定多想了。
陸成沒有躲閃,直視她美麗的杏眼道:怎么不可能,一回家他就讓他二叔抱了,半天都沒給我好臉,晚上吃飯也不讓我喂,最后我答應月底還帶他進城,回來時順便接你,他才肯讓我抱著睡覺。
有兒子多好,接她回家都是現成的理由。
這理由確實很好,如果沒有堂妹的竊竊私語,凝香不會多想,但想到堂妹說陸成可能喜歡她,凝香忽然有點不自在,忍不住猜測阿南是不是陸成的幌子。
心里發亂,凝香盡量自然地笑道:陸大哥不用費事了,而且小孩子忘性大,阿南這會兒應該都不記得我了。
陸成馬上道:不費事,這個月阿南周歲,我本來就要帶妹妹跟他去城里逛逛,買些東西,晚上在我三叔家住一晚,第二天回來正好與你順路……說到這里忽然意識到什么,陸成連忙尷尬道:看我,凈想著阿南喜歡你了,算了,那我們還是晚點回家吧,免得阿南看到你又纏著去你家,給你添麻煩。
凝香聽他誤會自己嫌棄阿南,頓時急了,抬頭道:沒有,我很喜
我很喜歡阿南,阿南很乖……
那就這樣定了陸成輕聲打斷她,桃花眼熠熠生輝,月底咱們還在北城門見。
凝香沒法再拒絕,但她想知道陸成到底有沒有那層意思,便也閑聊般道:那日陸大哥走了后,秋兒有點不高興,跟我嘀咕說陸大哥把她當孩子,喊我大姑娘,管她就叫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