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還魂的鬼一樣。

雖然他每次恢復(fù)清醒之后，都會異常的懊悔，覺得自己當時是不是瘋了，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發(fā)病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每一次發(fā)病都比前一次情緒更差，更失控。

他意識到了不對了。

這個藥可能有他們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于是，在又一次精神崩潰后，謝清呈無助地蜷縮了好久，于痛苦的余韻中發(fā)著抖，最終撥通了那個秦慈巖留給他的聯(lián)系號碼……

秦慈巖也是第一次聽說rn—13會引起這些心理上的癥狀。

他立刻飛回了滬州，帶謝清呈去做了一系列體檢，所有指標幾乎都是正常的，但謝清呈就是病了。

那時候rn—13引發(fā)的精神性疾病還沒有得到命名，也沒有非常具體的案例匯報，秦慈巖于是認為謝清呈是單純的精神壓力太大，將他介紹給了滬州一家精神病院的醫(yī)生進行心理干預(yù)。

那醫(yī)生不可謂不負責任，他給了謝清呈很系統(tǒng)的治療流程。

那一陣子，謝清呈服用了大量的心理治療藥物，有些藥吃下去甚至會使得他思維緩滯，渾渾噩噩，卻無法從根本上起到舒緩他內(nèi)心痛苦的效果。

只要藥物停下，他就又變本加厲地抑郁狂躁起來。

日復(fù)一日，謝清呈實在是受不了了，一向非常堅強，從沒有被肉體上的痛苦擊垮過的他，終于被精神上的折磨給摧毀了內(nèi)心。

在又一次發(fā)病，嚇哭了謝雪之后，在又一次從警局處得知事情毫無進展后，在彌漫著蕭瑟昏幽氣息的暴風雨夜中。

謝清呈終于崩潰了。

精神疾病是一種無處不在的惡魔，足夠讓從前堅韌不拔的年輕人，從內(nèi)心變得枯朽。

謝清呈的意識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拿了一把刀……貼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

“我想活下去?！?

“我想看著她長大?！?

“秦醫(yī)生，你救救我好嗎……”

那樣堅強的聲音，仿佛已是上輩子的回響了。

刃狠狠抹下。

抹的很深，血頓時噴涌而出……

謝清呈閉上眼睛。

原來對于一個內(nèi)心備受折磨的人而，死其實是這么容易的一件事。

傷口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無人的深夜雨巷口，寬大的遮雨屋檐下，謝清呈閉著眼，由著生命從傷口里一點一滴地流逝。

他好像真的已經(jīng)不是謝清呈了。

他不過是一個空殼，一具衰朽的尸體……

“小謝！小謝！”

模糊間，好像有個男人從出租車上下來。

那男人身材高大偉岸，撐著一把黑色素面大傘，很像他的父親……

秦慈巖沒想到自己晚上回滬州，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想順道往謝清呈家這邊兜一圈，卻見到了這樣一副太過凄慘的情景。

他奔下車來，把手伸給那個蜷坐在臺階上的少年——

“你在干什么？你不痛嗎？”

謝清呈仰頭看著他，無家可歸的小動物似的。

嘴唇動了一下，卻沒有聲音。

秦慈巖一把將他架起來，背在背上，傘也斜了，醫(yī)生的衣裳徹底被大雨淋濕，他不管，只將大傘仔仔細細地遮住他肩上的那個孩子：“走。沒事了啊。我?guī)闳メt(yī)院?！?

“我?guī)闳メt(yī)院，小謝，你堅持住?！?

從那天之后，秦慈巖就知道，謝清呈的病癥不是單純普通的精神問題了。

他和遠在美國的老同學掛了電話，老同學聽聞此事，翻案相關(guān)病案，發(fā)現(xiàn)美國那邊的試藥者也有一些出現(xiàn)了相似的病例。

但那些人都沒有活太久。

身心摧殘?zhí)罅?，他們到了最后，無時無刻不在與人類最負面的情緒做斗爭。

比肉體上的傷痛更可怕的，是情緒上的絕望。

秦慈巖結(jié)束通話后，一個人在家里的陽臺上站了很久。

他是真的非常喜歡謝清呈，只要看過那孩子曾經(jīng)堅強又懂事的樣子，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而如果有誰能夠最終戰(zhàn)勝人心的痛苦，秦慈巖覺得，那一定就是謝清呈。

只要有人能真正地理解他，陪護他。

秦慈巖那一陣子工作上剛好有借調(diào)，可以在滬州留上大半年。

于是他做了一個決定。

決定經(jīng)常把謝清呈帶在自己身邊，把他當個養(yǎng)子似的。

不過這事兒不能聲張，畢竟如果讓燕大附一的同事們知道了謝清呈就是之前嚴重車禍回天乏術(shù)的孩子，那一定是少不了盤查的。

而rn—13作為違禁藥使用，他且不說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如何，謝清呈都很有可能會被當成實驗?zāi)繕嗣媾R著可怕的威脅。

所以幾乎沒什么人知道秦謝二人私交甚密。

秦慈巖對謝清呈情如半父。

他給了謝清呈新生，給了那個瀕死的少年活下去的勇氣，他還給了一個靈魂枯朽的死人，重新活下去的意義。

在那長達半年時間的朝夕相處中，秦慈巖成了謝清呈的精神支柱。

謝清呈無論有什么負面情緒，秦教授都是能夠包容開解他的。

秦慈巖的智慧，秦慈巖的博聞強識，懸壺濟世，又給予了失去理想的謝清呈一束新的光亮。

他不能成為警察了。

可他或許可以成為一名醫(yī)生。

一名像秦慈巖一樣的醫(yī)生。

日升月落，秦慈巖不覺辛勞地教導(dǎo)著謝清呈疏解情緒，同時傳書授業(yè)，引他步入杏林之門。

和賀予鉆研黑客技術(shù)一樣，少年謝清呈埋頭苦讀，同樣起到了分散注意力的效果，病情竟在這樣的方式中漸漸得到了控制。

秦慈巖讓他以一個普通學生的身份，在空暇時去他朋友開的研究院進行學習。以此激勵他不斷地克服困難。

那個研究所就是賀繼威贊助的。

不過，沒人知道秦慈巖和謝清呈關(guān)系非常親密，秦謝二人在外人面前總是淡淡的，就像是點頭之交。秦慈巖如果要給謝清呈一些學習上的機會，也總是會假托一些青年興趣組的名義，而非直接授意朋友讓謝清呈進組。

謝清呈也沒有辜負秦慈巖的重望，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對任何知識的融匯貫通都很快。

rn—13似乎讓他的頭腦變得更聰明了，在這短短的十余年時間內(nèi)，謝清呈私下跟隨秦慈巖完成的學究是正常人絕對達不到的。

除了醫(yī)學，謝清呈在生命科學的領(lǐng)域也取得了驚人的突破。他甚至私下里開始研究rn—13的輔助藥物，研究自己作為精神埃博拉患者的病理問題。

然后某一天，謝清呈有了一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

他自己是很好的實驗體。

正是因為rn—13的完全性使用，作為初號病患，在他的身上，可以完成一些正常人絕對承受不住的藥物實驗。

通過那些實驗，他可以在許多常見疾病的領(lǐng)域求證出答案，創(chuàng)造出新的醫(yī)治方向——

頗有些神農(nóng)嘗百草的意味。

謝清呈因此感到了自己短暫的人生或許并非是沒有意義的。

盡管他再也不能是從前的謝清呈了，他必須舍棄他最初的夢想，舍棄追尋父母死亡真相的心愿。

但是他至少不再是個廢人。

他可以讓自己的痛苦開出鮮紅的花蕊，可以讓自己的生命照亮那些身在病痛中的人們，可以帶他們離開那漫長到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把這些沾染著他的鮮血的數(shù)據(jù)記錄下來，儲存整理，而就是這些內(nèi)容，后來被別人稱之為了傳說中的——“初皇數(shù)據(jù)”，或是“初皇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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