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字一句，清晰冷冽。

堂內所有賓客都聽得真真切切，頓時響起一片低低的嘩然和竊語。

李縣令面如死灰，嘴唇翕動了幾下，卻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李念兒滿臉淚水，渾身發抖。

她哪里想得到，當日的肆意妄為，竟要落得個傾家蕩產、連祖宅都難保的下場！

李員外瞧著眾人議論紛紛，氣得抬手又想給她一耳光，她卻猛地閃開，不顧一切地嘶聲喊道：“陸昭若！你憑什么要我賠？我砸你繡樓，是因為我要替我兄長報仇！”

此話一出，滿場賓客皆是一愣，面露疑惑。

李念兒見無人應和，越發癲狂地提高嗓門：“大家都聽好了！是她！就是她殺了我兄長！她心腸歹毒！”

然而，眾人并未被她煽動，反而紛紛搖頭嗤笑：“李娘子莫要血口噴人！殺害你兄長的萬妙娘早已伏法認罪，案卷俱在！”

“陸東家捐資助軍，剛被知州嘉獎，蕭將軍都親自謝她，怎會行此惡事？”

“你這是狗急跳墻，胡亂攀咬！”

陸昭若卻絲毫不見驚慌，面色平靜，只淡淡問道：“證據呢？”

李念兒瞬間啞口無，一張臉憋得通紅。

她眼見無人信她，目光瘋狂掃視，最終死死釘在角落里的萬婉寧身上，尖聲指認：“定是陸昭若殺了人，讓你阿姐頂罪！你竟還認她做義姐，留在繡樓，真是愚不可及！”

萬婉寧被她一指，嚇得渾身一顫。

她心知阿姐絕無可能殺害李衙內，可阿姐又確實親口認下這樁罪……一時間心亂如麻，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李員外見狀，急得滿頭大汗，厲聲呵斥：“孽障！還不閉嘴！”

李念兒卻似瘋魔了一般，死死拽住父親的衣袖哭喊：“阿爹！真的是她！就是她害死了兄長啊！”

陸昭若眼底最后一絲耐心耗盡，冷聲下令：“來人，將李員外和李娘子‘請’出去。”

立即有兩名伙計上前，客套卻強硬地將李家父女向外架去。

陸昭若目光掃過面如土色的李縣令，聲音不高，卻清晰冰冷地釘入他耳中：“李員外，三日之內，將剩余一千七百兩如數送至繡樓。”

“逾期不付，我便遣人上門……”

“親自清點貴府宅邸，折價抵債。”

繡樓門外。

李員外氣得渾身發抖，幾乎喘不過氣來，全仗家仆在旁死死攙扶著才未癱軟在地。

李念兒被伙計毫不客氣地推搡而出，腳步一個踉蹌，狼狽地跌倒在地。

她想起自己當日打砸繡樓時何等氣派張揚，再看如今這般，強烈的屈辱和不甘頓時涌上心頭。

繡樓朱門輕掩，恢復了方才的喧囂與熱鬧。

夜色漸深，繡樓閉了門。

陸昭若回到閨閣，室內窗明幾凈，纖塵不染。

窗邊案頭一瓶春時鮮花，幽香暗渡，沁人心脾。

阿寶撲入她懷中，軟聲道：“阿娘，是綠兒小姨來灑掃的，收拾得可潔凈了。”又笑嘻嘻用小爪指了指一旁的彩繡小花球：“您瞧，她還給我縫了這個玩兒。”

陸昭若心下微動。

綠兒在繡樓中向來沉默少，她不識字，手亦不算靈巧，唯因心存感激，便只知埋首勞作，格外勤勉。

她忽地想起一事，不禁輕叩額角：“險些忘了……今日原是綠兒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