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腳踩的極狠,陳子錕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涌,一口血當(dāng)即噴了出來,他知道自己肋骨起碼斷了三根。
天上的太陽白花花的,照的人發(fā)暈,禿頭老者軍裝肩膀上的金色上將肩章閃耀著光芒,從下面望去,一張闊臉猙獰兇悍,威嚴(yán)無比,他就是陸榮廷!
想到姑姑就是慘死在此人手中,陳子錕忽然從骨頭縫里爆發(fā)出一股力量,抓住陸榮廷的小腿用力一扭,陸榮廷沒想到他居然能咸魚翻生,被這股力量差點(diǎn)掀翻,但姜還是老的辣,陳子錕的垂死掙扎并沒有得逞,反而激怒了他。
陸榮廷差點(diǎn)摔了個踉蹌,副官和護(hù)兵們大驚,疾呼:“大帥!”同時十幾把刺刀頂住陳子錕身體,只要一聲令下就能把他捅成馬蜂窩。
大帥狂怒,一把搶過護(hù)兵手中的法國勒貝爾步槍,嘩啦一聲推彈上膛,對著陳子錕的腦門就要摟火。
陳子錕怒目而視,毫無懼色,此刻他唯一想到的是,媽了個巴子的,沒想到死在今天,死不算啥,但死的窩囊可不行。
此刻大元帥府警衛(wèi)營的士兵們潮水一般涌出,封路,封門,一切車輛行人都被勒令原地停下,違令者殺無赦。
陸榮廷盯了陳子錕看了幾秒鐘,忽然嘴角抽搐了一下,將槍拋給護(hù)兵,大剌剌道:“押回去,本帥要親自審問。”
說罷轉(zhuǎn)身進(jìn)了帥府,陳子錕被一群護(hù)兵五花大綁起來,被架起來的一剎那,他瞥見陸榮廷走路一瘸一拐的。
大街上倒臥著幾具護(hù)兵的尸體,雖然掌心雷的子彈威力有限,但陳子錕槍法精準(zhǔn),彈彈命中眉心,這幾個倒霉蛋都是當(dāng)場斃命,血流滿地,大帥府的士兵們端來一盆盆水沖刷著街上的血跡,臨街茶樓商鋪的老板伙計連同客人都被押走審問。
陳子錕被押進(jìn)了大帥府簽押房,護(hù)兵們將他綁在椅子上,飽以老拳,別看廣西人瘦弱,但是拳頭卻是硬的很,這幾位練過詠春拳,把陳子錕當(dāng)成靶子打,打得他血流滿面,眼睛也腫了,牙齒也松了。
“呸,就這點(diǎn)勁,再來!”陳子錕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怒吼道。
護(hù)兵們大怒,正要下狠手,副官來傳達(dá)大帥的命令,帶犯人過堂。
護(hù)兵們架起陳子錕,把他抬到大帥白虎堂前,撲通一聲擲在地上,陳子錕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去,眼前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紅色。
堂上將星閃爍,一幫廣西大將簇?fù)碇憳s廷,如同百獸簇?fù)碇⑼跻话恪?
“說,誰派你來刺殺本帥的?”陸榮廷端起茶杯輕呷一口,語調(diào)不高,但威嚴(yán)無比。
陳子錕冷笑:“我自己要?dú)⒛悖涡鑴e人派遣。”
副官呈上兩把手槍和從汽車門上挖出的子彈道:“啟稟大帥,這是兇犯所用之槍彈。”
陸榮廷看了一眼,讓副官轉(zhuǎn)呈給其他將軍觀看,某大將道:“這把袖珍手槍我見過,是陳炯明送給孫文的。”
陸榮廷點(diǎn)點(diǎn)頭:“后生仔,孫文給你多少錢?”
陳子錕道:“我說過了,是我要?dú)⒛悖退藷o關(guān)。”
“大帥,斃了他吧!”堂下衛(wèi)隊長扶著駁殼槍喊道,今天他的手下傷亡慘重,這口氣豈能咽得下去。
護(hù)兵馬弁們也一起吵嚷道:“大帥,斃了他!”
陸榮廷冷了臉,舉起一只手。
下面立刻鴉雀無聲。
“既然不是受人指使,那本帥與你無怨無仇,為何要來行刺?”陸榮廷問道。
陳子錕咬牙切齒道:“怎么無怨無仇,你派人暗殺了我姑姑,我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
陸榮廷眉頭一皺:“你姑姑是何人?”
事到如今,陳子錕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當(dāng)即道:“我姑姑乃是浙江女俠尹維峻,半月前被你暗殺于汕頭,難道閣下殺人太多,已經(jīng)忘了么?”
陸榮廷冷笑一聲道:“本帥自起兵以來,殺人無算,光手刃的法國兵就不下百人,過手的性命一條都沒忘,不過本帥光明磊落,從來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明殺,何來暗殺之說?”
陳子錕針鋒相對道:“大不慚,你敢說海軍程璧光不是死于你手?”
陸榮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陳子錕有些錯愕,不知道他笑從何來。
突然,陸榮廷止住笑,臉上現(xiàn)出冰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