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祭當日的傍晚,夕陽為白銀城鍍上一層濃郁的金紅色。星耀丘下,蜿蜒而上的“星階”兩旁,早已豎起繪有王室紋章與仲夏花卉的錦旗。身著锃亮白銀盔甲的王室衛隊沿階肅立,盔纓在微風中輕搖。
受邀的貴族、重臣、外國使節以及各界名流,乘坐著裝飾華麗的馬車,絡繹不絕地抵達宮門前的廣場。空氣中彌漫著香水、鮮花與昂貴熏香的味道,混合著絲綢摩擦的沙沙聲、壓低的笑語寒暄,以及馬蹄鐵清脆地叩擊在打磨光滑的月影石板上的聲響。一切都符合人們對一場王室盛大祭典的想象——華麗、有序、充滿令人愉悅的浮華。
埃利奧特大師的馬車低調地停在廣場一側。他今天罕見地穿上了代表大法師身份的深紫色鑲銀邊法袍,手持一根頂端鑲嵌著星光藍寶石的樸素法杖。林奇、小櫻、凱拉和莉娜作為他的“弟子”和“客人”隨行,皆換上了法師塔準備的正式禮服。
林奇的是一身裁剪合體的深藍色修身長袍,領口和袖口有銀色絲線繡制的簡約符文,既不失莊重,又不過分張揚,恰好襯托出他沉穩內斂的氣質。小櫻的衣裙則更多考慮了龍裔的特質,象牙白的緞面長裙質地堅韌,裙擺和袖口裝飾著淡金色的龍鱗狀暗紋,長發被一枚鑲嵌著小塊琥珀的發簪松松綰起,露出額角那對小巧精致的淡金龍角。她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脖子,對凱拉低聲道:“這領口太緊了……”
“忍一忍,儀式感。”凱拉自己穿著一套墨綠色的學者袍,顯得精明干練。莉娜則是一身淺紫色,裙裾上繡著閃爍的微光星點,符合她元素法師的身份。
霍克和阿卡沒有跟隨進入主宴會場,他們以“隨行護衛”的身份,被安排在外圍的侍衛休息區,那里同樣能觀察到部分情況,并便于在必要時接應。
在侍從的引導下,埃利奧特一行人穿過裝飾著鮮花與魔法光球的前庭,步入星耀殿的主宴會大廳——“星辰廳”。
即便有所準備,初次踏入此地的林奇和小櫻仍被眼前的景象所攝。
大廳穹頂極高,完全由透明的魔法水晶構筑,此刻外界天色漸暗,穹頂便模擬出夏夜璀璨的星河,無數光點緩緩流轉,甚至能看到偶爾“劃過”的流星。四壁并非實體墻壁,而是流動的、如同水幕般的魔法光影,上面變幻著王國各地的美景與傳說畫面。地面是光滑如鏡的黑色曜石,倒映著穹頂的星光與人影,行走其上如同漫步虛空。
大廳內早已賓客云集。男士們穿著各式各樣的貴族禮服或軍裝,女士們則爭奇斗艷,長裙曳地,珠寶在魔法燈光下熠熠生輝。侍者托著盛滿美酒佳肴的水晶盤,如游魚般穿梭在人群之中。一支宮廷樂師隊在角落演奏著舒緩優雅的樂曲。
埃利奧特大師的出現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這位常年隱居法師塔的大法師可是難得一見的貴客。立刻便有相熟的老貴族、學者以及幾位宮廷法師上前寒暄。
“埃利奧特,你這老家伙總算舍得出來走動了!”一位胡子花白、身穿元帥禮服的老者大笑著走過來,用力拍了拍大師的肩膀,他是退役的“鐵壁”約翰遜元帥,王儲艾倫的軍事導師,性格豪爽。
“約翰遜,你還是這么吵鬧。”埃利奧特微笑回應,同時向林奇等人介紹,“這位是約翰遜元帥。這幾位是我近來指導的年輕人,林奇、小櫻、凱拉、莉娜,他們剛從一次遠途學術考察歸來。”
“遠途考察?”約翰遜元帥銳利的目光掃過幾人,尤其在林奇平靜的面容和小櫻那顯眼的龍角上停留片刻,哈哈一笑,“能讓埃利奧特親自帶著出席祭典的‘學術考察’,想必非同一般。年輕人,不錯,眼神都很正。”
簡單的寒暄中,林奇能感覺到數道隱蔽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有好奇,有審視,也有不帶掩飾的探究。他保持微笑,舉止得體,心光感知卻無聲地鋪展開,如同投入水池的漣漪,謹慎地捕捉著周圍環境的能量流動與情緒氛圍。
他能“感覺”到,大廳中魔力波動最密集的幾個區域:一處圍繞在幾位身穿華麗法袍的宮廷法師周圍;一處在一群衣著格外精美、被眾多貴族簇擁著的男女附近——那應該是菲爾德家族的核心成員;還有一處,則聚集著一批氣質更為冷硬、穿著帶有軍旅風格禮服的人,他們大多圍繞著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嚴肅、眼神如鷹隼的中年男子——諾頓公爵。
諾頓公爵似乎正在與一位外國使節交談,但林奇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曾數次看似不經意地掃過埃利奧特他們所在的方向。
“那位就是諾頓公爵,”凱拉用極低的聲音在林奇耳邊說,“他左邊那位穿著深紅色長裙、氣質高傲的女士,是菲爾德侯爵夫人,王后的妹妹。王后和王儲殿下應該稍后在正式儀式時才會出現。”
就在這時,樂聲一變,變得更加莊重恢宏。大廳盡頭,兩扇鑲嵌著巨大月光石的大門緩緩打開。原本喧鬧的人群迅速安靜下來,自動向兩側分開,留出中間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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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隊王室禮官的引領下,首先走進來的是王儲艾倫殿下。他看起來二十出頭,身材頎長,面容清秀,繼承了王室特有的淡金色頭發和碧藍眼眸。他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白色禮服,胸口佩戴著王儲徽章,臉上帶著溫和但略顯拘謹的笑容,向兩側點頭致意。他的身后跟著幾位近臣和導師,其中就包括面色沉靜的“鐵壁”約翰遜元帥(他剛才已提前過來打招呼了)。
接著,在兩名侍女攙扶下,王后緩緩步入。她看起來約四十歲,保養得宜,風韻猶存,穿著極其華麗繁復的寶藍色宮裝長裙,頭戴小巧的鉆石王冠,脖頸和手腕上戴滿了名貴的珠寶。她的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優雅笑容,但眼神銳利,掃視全場時帶著一種女主人的審視與掌控感。菲爾德家族的一眾成員立刻向她投去熱切的目光。
最后,全場徹底安靜下來,連樂聲也停止了。
侍從長肖恩出現在門口,用洪亮而平穩的聲音宣告:“國王陛下,勞倫斯七世陛下,駕到!”
所有賓客,無論身份高低,齊齊躬身行禮。
勞倫斯七世坐在一張由四名強壯侍從穩穩抬著的、鋪著深紫色絨墊的敞篷御輦上,被緩緩抬入大廳。他沒有穿沉重的王袍,只著一身繡有暗銀色王室紋章的深紫色常服,肩上披著一件絨毯。他消瘦的身體陷在柔軟的靠墊里,面色在璀璨的燈光下顯得愈發蒼白,但背脊卻挺得筆直,頭顱微微昂起,那雙渾濁而銳利的眼睛緩緩掃過下方行禮的人群,仿佛一位老獅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御輦被抬至大廳最前方的高臺上安置。勞倫斯七世抬起一只手,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平身。今夜歡宴,不必拘禮。”
“謝陛下!”眾人齊聲回應,這才直起身。
簡單的開場致辭后,祭典的宴會環節正式開始。樂聲重新響起,變得更加輕松歡快。賓客們恢復交談,侍者們開始穿梭上菜。按照流程,稍后還會有祈福儀式和舞會。
埃利奧特大師帶著林奇幾人,與約翰遜元帥等人一起,移步至一處相對安靜的休息區。很快,便有宮廷侍者前來,恭敬地傳達國王的口諭:陛下請埃利奧特大師及其同行年輕學者,于宴會稍歇時,至觀星閣一敘。
該來的,終究來了。
埃利奧特大師面色不變,微微頷首表示知曉。周圍幾位聽到口諭的貴族和官員,眼神都微微變化,看向林奇他們的目光更加復雜。
就在他們等待召見的間隙,一位穿著菲爾德家族服飾、舉止優雅的中年貴族微笑著走了過來。
“埃利奧特大師,久仰。在下羅德里克·菲爾德,有幸擔任王國藝術與歷史學會的榮譽理事。”他先向大師致意,然后目光轉向林奇和小櫻,笑容無可挑剔,“這兩位就是大師新收的高足吧?果然氣質不凡。尤其是這位小姐,”他看向小櫻,“龍裔血脈如此純正顯化,實在罕見。學會近期正在籌備一場關于古代巨龍文明與人類王國淵源的展覽,不知是否有榮幸,邀請小姐屆時蒞臨指導?”
很得體的搭訕,將探究包裹在學術邀請之下。
小櫻看向埃利奧特,見大師微微點頭,便禮貌但疏離地回答:“感謝您的邀請,勛爵大人。但我對古代巨龍文明了解尚淺,恐難當‘指導’之名。且近期需跟隨大師潛心學習,恐無閑暇。”
羅德里克·菲爾德笑容不變:“無妨,無妨,展覽尚在籌備,來日方長。”他又寒暄了幾句,才彬彬有禮地告退。
他剛離開不久,一名穿著軍服、肩章顯示其諾頓家族護衛隊長身份的魁梧漢子,端著一杯酒,徑直走了過來。他的目標明確,直-->>接看向林奇。
“林奇先生?”他聲音粗獷,“公爵大人聽說你來自遠方,見識廣博,尤其對野外生存和古代遺跡有所涉獵。大人有意組建一支探索隊,勘察王國東部幾處險要的古戰場遺跡,正需要您這樣的人才。待遇從優,不知閣下是否有興趣?”
更加直接,甚至帶著點不容拒絕的意味。諾頓公爵顯然沒耐心玩菲爾德那套文雅游戲。
林奇平靜回應:“感謝公爵大人抬愛。但我已師從埃利奧特大師,目前學業未成,且已承諾參與大師的一項長期研究項目,短期內無法接受其他委托,還請見諒。”
護衛隊長瞇了瞇眼,盯著林奇看了幾秒,似乎在評估他的態度是否堅決,最終只是哼了一聲:“那真是遺憾。希望大師的研究項目……足夠安全。”語帶雙關地說完,他轉身離開。
短短時間內,菲爾德和諾頓的觸角已經先后探了過來。雖然都被禮貌擋回,但其中的招攬與施壓之意,已表露無遺。
埃利奧特大師低聲對林奇幾人道:“這只是開始。他們都在試探你們的成色和態度。保持現在這樣即可,不卑不亢,態度明確但不失禮數。”
這時,侍從長肖恩再次出現,來到他們面前,躬身道:“大師,陛下此刻有暇,請諸位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