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睜開眼,眼皮有點沉,但腦子是清醒的。他沒動,就那樣躺著,盯著天花板上那道之前漏水留下的淺色印子。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倒計時顯示六點整,鬧鐘還沒響,它自己醒了。
他坐起來,順手抓過床頭的日志本。翻開最新一頁,上面寫著:“首次實現情緒同步感知,匹配度82%。”字跡工整,像是寫給未來的自己看的說明書。
他盯著這行字,忽然笑了下,“八十二?還差十八呢,別以為這就了不起了。”
話音剛落,門被敲了三下,節奏熟得像是老朋友在打暗號。
“開門,帶早餐了!”張峰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中氣十足。
蘇然起身開門,一股包子味混著豆漿香撲進來。張峰拎著塑料袋站在門口,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運動外套,頭發亂糟糟的,像剛從被窩里滾出來就跑來了。
“你這生物鐘比雞還準。”張峰把袋子遞過去,一邊脫鞋往屋里走,“昨晚睡得怎么樣?”
“還行,做了個夢,夢見觀眾集體沉默,嚇得我醒了。”
“那不是夢,是你理想中的直播間吧?”張峰咧嘴一笑,走到桌邊坐下,順手拿起那本日志翻了兩頁,“哎喲,搞得還挺正規,跟科研項目似的。”
“本來就是。”蘇然咬了一口包子,含糊地說,“上次能抓到八十二,不代表下次還能。差那十八個百分點,可能就是一場直播的生死線。”
張峰點點頭,正色道:“所以今天練啥?我可是專門調休來的。”
蘇然咽下食物,打開電腦,調出昨晚的直播錄像。“先復盤。我發現一個問題——我總是等彈幕炸了才反應過來,慢了差不多兩秒。”
“兩秒?”張峰挑眉,“有這么夸張?”
“不止。”蘇然拖動進度條,停在第七十五分鐘主隊進球那一刻,“你看,歡呼聲一響我才開口說‘你們松了口氣’,但實際上,他們的情緒在射門前五秒就開始變化了。我晚了。”
張峰湊近屏幕,盯著波形圖看了會兒,“所以你是想提前預判?可你又不是算命的。”
“我不是要猜結果,”蘇然搖頭,“我是要練出一種‘前置感’。就像打拳,別人出拳你再擋就晚了,得在他抬肩的時候就知道他要打哪。”
“嚯,說得跟武俠片似的。”張峰笑出聲,“那你打算怎么練?總不能天天讓我裝觀眾罵你吧?”
“你可以幫我。”蘇然關掉視頻,轉頭看他,“但得換個方式。我不看你,也不聽你說什么,只靠系統反饋來判斷你的情緒方向和類型。”
張峰一愣,“你認真的?”
“當然。而且我還準備了輔助工具。”蘇然從抽屜里拿出四個二手心率手環,擺在桌上,“你戴一個,我戴一個,另外兩個留給遠程協助的朋友。心跳快了,說明緊張;平穩但微升,可能是期待。數據不會騙人。”
張峰盯著那幾個灰撲撲的手環,半晌憋出一句:“你還真當自己是實驗室主任啊?”
“主任沒有經費,但我有兄弟。”蘇然把其中一個遞過去,“來不來?”
張峰接過手環,套上手腕,咧嘴:“不來是孫子。”
訓練從上午九點開始。
蘇然戴上降噪耳機,播放白噪音,坐在房間中央。四角貼著的標簽依舊醒目:紅、黃、藍、綠。張峰則坐在電腦前,負責操控一組預設指令,每隔三分鐘釋放一次特定情緒信號——比如突然大笑表示嘲諷,皺眉沉默代表擔憂。
第一輪測試,蘇然背對屏幕,雙手放膝上,閉眼靜坐。
“開始。”張峰輕聲說。
十秒后,蘇然睜眼:“右前方,焦躁,但不強烈,像是……有人覺得這事挺無聊?”
張峰低頭看手環數據,心跳略有加快,點頭:“對,我剛才確實覺得你在瞎搞。”
“那就沒錯了。”蘇然笑了笑,“再來。”
第二輪,他嘗試在輕微擺臂的狀態下感知。身體活動后,神經反而更敏銳,捕捉速度提升了至少半秒。
“有意思。”他睜開眼,“原來不動反而是種限制。”
第三輪,張峰故意制造干擾——突然拍桌子、咳嗽、甚至哼起走調的歌。
蘇然眉頭一皺:“左后方,惡意干擾,動機可疑,建議立即停止裝傻行為。”
張峰哈哈大笑:“服了,你這都能分出來?”
“你心跳飆到一百二了,裝什么深沉。”蘇然摘下耳機,“數據在這兒擺著呢。”
中午休息時,兩人啃著外賣盒飯,繼續討論細節。
“我發現一個問題,”張峰嚼著米飯,“你太依賴視覺標簽了。萬一哪天直播換個背景,或者觀眾分布變了,你還找得到方向嗎?”
蘇然一頓,筷子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