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的手指懸在電源鍵上方,指尖微微發涼。他盯著合上的筆記本邊緣,那道細小的劃痕像一道未愈的傷口,橫在塑料殼上。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想徹底關掉這臺機器了。
張峰坐在對面,沒說話,只是把手機往他那邊推了推。屏幕亮著,一條私信浮在最上面:“你不是一個人,我們一直都在。”
“誰發的?”蘇然聲音有點啞。
“匿名。”張峰聳聳肩,“但話題火了,你去看看。”
“什么話題?”
“#我們相信蘇然#。”
蘇然皺眉,“現在還有人搞這種煽情套路?”
“不是套路。”張峰把手機轉了個方向,“你自己看。十分鐘前還只有幾千條,現在評論破十萬了。全是普通人,學生、上班族、退休的大爺大媽,連我老家小區門口賣煎餅的王姨都轉發了,配文就倆字:‘這娃實在’。”
蘇然遲疑了一下,接過手機,點開鏈接。
頁面加載出來的一瞬間,他愣住了。
首頁置頂是一張手繪圖,畫的是他站在鐘樓頂端的背影,鏡頭對著城市天際線,旁邊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他說要帶我們去看被遺忘的地方,我沒忘。”
往下刷,一條長文跳出來:“我是抑郁癥患者,去年冬天差點跳河。那天晚上我隨手點進他的直播,他在老街口講一個修鞋匠的故事,語氣特別輕松,像在聊自家鄰居。我看著看著,居然笑了。后來我每周都等他更新,就像等一個老朋友敲門。”
又一條:“我爸獨居,不愛說話。有次我回家發現他在看蘇然的直播,還跟著說‘下一站更隱蔽的老街口’。我問他怎么記得這么清楚,他說‘這孩子說話不裝,聽著踏實’。”
蘇然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喉嚨有點發緊。
“這些都是真的?”他問。
“你以為呢?”張峰笑了一聲,“你天天喊‘真實’,結果自己反倒不信別人真心了?”
蘇然沒回話,繼續往下翻。
突然,一段視頻彈了出來,標題是《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點開。
背景音樂緩緩響起,是他常放的那首老歌,調子慢,帶著點舊磁帶的雜音。畫面沒影像,只有黑底白字,一行行浮現:
“第一場直播,你說:‘我不懂設備,也不懂流量,但我懂路。’”
“圖書館那晚,你說:‘自由不是選擇,是不肯停下。’”
“你在廢棄工廠拍到一只流浪貓,蹲下來給它喂火腿腸,說:‘再破的地方,也有人活著,也值得被看見。’”
聲音輕輕響起,是林悅。
她沒哭,也沒刻意煽情,就是平平地念著,像在讀日記。
“你每次出發前都說‘下一站,更隱蔽的老街口’。我一直記得。所以我今天錄這個,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停下。我們都在等你。”
視頻最后,黑屏,跳出一句話:“你不是一個人。”
彈幕瞬間炸開。
“+1,我也記得。”
“那天我正加班,看到這條直接哭了。”
“兄弟們,別讓老實人涼了。”
蘇然盯著屏幕,眼眶發熱。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直播時,彈幕里有人說“主播你笑起來挺暖的”。他當時沒當回事,只覺得是客套。
現在他知道,有些人真的會因為一句普通的話,記住很久。
“林悅什么時候錄的?”他低聲問。
“昨晚。”張峰看了眼時間,“她發動了所有粉絲群,整理你的經典語錄,做了這個合集。現在全網都在轉。”
蘇然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起身走到背包旁,拉開拉鏈,拿出那臺舊攝像頭。鏡頭蒙著灰,他沒擦,只是舉到眼前,對著光看了看。
“你還留著這個?”張峰問。
“換不起新的。”蘇然笑了笑,“而且……它去過不少地方。”
他走回桌前,打開筆記本,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心跳快了一拍。
桌面壁紙還是那張鐘樓夜景,他拍的。
他點開招聘軟件,找到之前存的簡歷草稿,手指在刪除鍵上停了幾秒,然后點了確認。
銀行卡從錢包里抽出來,在桌上轉了個圈,又被塞了回去。
“房租怎么辦?”張峰問。
“拖幾天。”蘇然活動了下手腕,“大不了去送外賣。”
“那你現在打算干嘛?”
“先寫點東西。”他打開文檔,新建文件,標題打上:“關于近期賬號異常情況的說明”。
張峰挑眉:“你要申訴?”
“不是申訴。”蘇然敲下第一行字,“是告訴他們,我不是沒人看,只是你們不推。但觀眾沒丟,他們一直都在。”
他一邊寫,一邊繼續刷話題頁。新消息不斷彈出。
有個高中生發帖:“我把我爸的抖音號綁定了自動轉發,他還不知道。”
有人曬截圖:“剛給平臺客服打了十分鐘電話,說他們處理不公。”
還有人發起打卡挑戰:“每天轉發一次蘇然的視頻,堅持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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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看得直樂,嘴角不自覺翹起來。
“你笑什么?”張峰問。
“你看這條。”他把手機遞過去。
內容是:“昨天我跟同事說我在追一個探索城市的主播,他們笑我土。我說你們不懂,他去過我媽小時候住的巷子,連墻上的涂鴉都一模一樣。我給我媽看了,她哭了。她說,那是她初戀寫給她的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