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露那清脆響亮的宣,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激起無聲的滔天巨浪。
整個一番隊隊舍前,時間凝固了。
空氣不再流動,聲音徹底消失,連遠處隊長們的竊竊私語都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不論是好奇、是震驚、是玩味,此刻都化作實質的壓力,齊刷刷地聚焦在那個被綠色身影掛在身上的白發男人身上。
夜月蓮感覺自己周身的溫度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驟降。
三股截然不同,卻又同樣致命的視線,如同三柄淬了劇毒的利刃,死死地釘在了他的身上。
一道,來自他身側。卯之花烈臉上那完美無瑕的溫柔笑容,一寸寸地凝固、碎裂,最后化為一種深不見底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平靜。那雙總是蘊含著慈悲與深意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純粹的空白,仿佛在審視一件即將被徹底分解的標本。
一道,來自不遠處。雛森桃整個人都石化了,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也毫無所察。那雙總是盛滿愛慕與擔憂的眼眸里,此刻蓄滿了晶瑩的淚水,希望與信任的高塔在她眼前轟然倒塌,只剩下搖搖欲墜的廢墟。
還有一道,來自他面前。碎蜂那張總是寫滿高傲與銳氣的臉上,此刻是純粹的、毫不掩飾的震驚。她大概從未想過,護廷十三隊的隊長會議之后,會緊跟著上演如此荒誕不經的戲碼。
夜月蓮的頭皮陣陣發麻。
這一刻他所承受的壓力,甚至遠超于獨自面對藍染惣右介。
他試圖將掛在自己身上的“人形掛件”扒下來,入手卻是一片溫熱與柔軟。妮露抱得死死的,生怕他跑了一樣,還一臉不解地將臉頰在他的脖頸間蹭了蹭,聲音里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怎么了?蓮騎士,你不高興嗎?我做的蛋包飯,浦原都說很有進步呢!”
“……”
夜月蓮很想告訴她,浦原喜助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就在這尷尬到極致的死寂中,一聲輕佻的口哨聲打破了僵局。
京樂春水雙手枕在腦后,踩著木屐晃悠悠地走過來,斗笠下的眼睛瞇成一條縫,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奇特的“組合”。
“哎呀呀,真是年輕有為啊,夜月蓮隊長。”他開口了,語氣里滿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調侃,“看來你在虛圈立下的‘功績’,可不止是打敗了十刃那么簡單嘛?!?
一句話,讓本就凝固的空氣變得更加稀薄。
終于,卯之花烈動了。
她邁著優雅而沉穩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夜月蓮面前。那張冰封的臉重新融化,再次掛上了那抹無可挑剔的、溫柔得令人心悸的笑容。
她的目光越過夜月蓮,落在妮露身上。
“這位是……妮莉艾露小姐吧?我是四番隊隊長卯之花烈。”她的聲音柔和得能滴出水來,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同時,也是蓮的‘主治醫師’?!?
她特意加重了“主治醫師”四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在宣示著某種所有權。
“蓮的身體非常虛弱,剛剛才從瀕死的邊緣回來,實在不適合進行這樣親密的接觸?!彼⑿χ?,話語卻像是一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局面,“而且,作為外來者,初次進入瀞靈廷,按照規定,需要先到我們四番隊進行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以確保你沒有攜帶什么危險的‘病菌’。你說對嗎,妮莉艾露小姐?”
威脅。
這是毫不掩飾的威脅與下馬威。
妮露雖然單純,但那源自野獸的敏銳直覺,讓她瞬間就感受到了眼前這個女人笑容下隱藏的巨大敵意。
她碧綠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警惕,終于戀戀不舍地從夜月蓮身上滑了下來。但她沒有退縮,反而往前一步,站到了夜月蓮的身前,張開雙臂,擺出了一個守護的姿態。
“我的身體很健康!不需要檢查!”她看著卯之花烈,大聲反駁道,“而且,蓮騎士的身體,由我來守護就夠了!”
兩個女人,一個笑意溫婉,氣場卻如深海般沉重;一個姿態天真,意志卻如磐石般堅定。無形的電光在她們之間交錯,氣氛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個壓抑的哭聲終于爆發。
“隊長……”
雛森桃再也忍不住,哭著跑上前,一把拉住了夜月蓮空著的右臂袖子,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滾滾而下。她抬起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哽咽著,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委屈與心碎。
“你……你不是說……”
一句話沒說完,她就泣不成聲,只能死死地抓著夜月蓮的衣袖,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