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
四番隊最深處的和室,一如既往地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空氣中彌漫著高級熏香與草藥混合的獨特氣味,本應安神,此刻卻讓夜月蓮的神經繃得更緊。
他躺在柔軟的被褥中,身體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感到無比艱難。鬢角的白發在昏黃的燈光下格外刺眼,那是生命力過度燃燒后留下的烙印。
卯之花烈跪坐在他身旁,姿態優雅端莊。她挽起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皓腕,正用溫熱的布巾細致地擦拭著他的額頭。她的動作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眼中滿是化不開的關懷。
“地獄的瘴氣對靈魂的侵蝕比想象中更嚴重,蓮,你現在需要絕對的靜養?!彼穆曇魷赝袢缢?,每一個字都敲在夜月-蓮的心上。
“治療”開始了。
夜月蓮閉著眼,卻能清晰地“看”到,一股精純至極、蘊含著磅礴生命力的靈壓,從卯之花烈身上緩緩溢出。這股靈壓并未形成任何壓迫,而是化作了億萬根比發絲更纖細的無形觸須,輕柔地、無孔不入地探入他的身體,包裹住他那布滿裂痕的靈魂。
這不是修復,是探查。
夜月蓮的身體無法動彈,內心卻掀起驚濤駭浪。那些靈壓細絲如最精密的手術刀陣,在他靈魂的每一個角落游走、描摹、解析。他感覺自己成了一件被放在解剖臺上的珍稀標本,從力量的構成到記憶的脈絡,都將被這位優雅的“醫師”一覽無余。
尤其是他的左臂。
那些靈壓細絲反復在那條手臂的經絡中盤桓、試探,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好奇,試圖解析那股新生的、不屬于死神體系的“衰老”權能。那是地獄之王贈予的“定金”,也是他此刻最大的秘密之一。
絕對不能讓她觸及靈魂最深處那個屬于“系統”的烙??!
……
與此同時,四番隊隊舍之外。
黃昏的余暉將影子拉得老長,雛森桃就那么靜靜地站在大門不遠處,一動不動。她拒絕了所有勸她回去休息的人,只是固執地守在那里,清秀的臉上寫滿了擔憂與無助。過往的四番隊隊員看到這一幕,無不投來同情的目光,卻又不敢上前多。
另一邊的騷動則要直接得多。
“讓開!你們這群家伙,憑什么不讓我進去看蓮騎士!”
妮莉艾露已經恢復了破面的姿態,碧綠的眼眸中燃燒著怒火。她幾次試圖強行闖入,都被虎徹勇音帶領的四番隊精英隊員們死死攔住。
“妮莉艾露小姐,請冷靜!卯之花隊長正在為夜月隊長進行最高級別的治療,任何人不得打擾!”虎徹勇音滿頭大汗,她和身后的隊員們組成人墻,面對這位前第三十刃的沖擊,顯得異常艱難。
妮露完全無法理解尸魂界這套彎彎繞繞的“規矩”,她只知道,她的騎士受傷了,而那個笑起來很可怕的女人把他帶走了,不許任何人靠近。
這在她看來,就是囚禁。
和室之內,夜月蓮對外界的守護與騷動一無所知。他所有的心神,都用在了與卯之花烈無聲的對抗上。
卯之花烈的靈壓探查越來越深入,如同水銀瀉地,即將觸及他靈魂本源中那最后的禁區。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夜月蓮心念電轉,一個無比大膽的計劃瞬間成型。
硬碰硬是死路一條,那就只能……示敵以弱,引火燒身。
“嗯……”
他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輕微地顫抖起來,臉色愈發蒼白。
“怎么了,蓮?是哪里不舒服嗎?”卯之花烈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探查的靈壓微微一頓,關切地問道。
她端起一旁早已備好的茶盞,里面是溫熱的、蘊含著安神效果的特制藥茶。她舀起一勺,湊到夜月蓮唇邊,準備親自喂他。
“可能是……力量有點失控……”夜月蓮的聲音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斷掉。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他心念一動,故意放松了對左臂那股新力量的壓制。
一絲微不可查的、屬于拜勒崗,又融合了地獄規則的“衰老”權能,如同掙脫枷鎖的細蛇,從他左臂的皮膚下悄然溢出。
這股氣息沒有顏色,沒有形狀,甚至沒有靈壓波動,只是那么輕飄飄地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