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正看得入神,被人擠了一下,有些不耐煩地回頭想罵,可當他看清林淵那張“大花臉”時,卻愣住了。他雖然認不出這張臉,但那雙眼睛,那雙平靜中帶著一絲戲謔的眼睛,讓他覺得有幾分莫名的熟悉。
“這位大哥,有事?”小六子警惕地問。
林淵沒有回答,只是從懷里摸出了一小塊碎銀子,大約一兩左右,隨手丟在了賭桌的“大”字上。
莊家看了一眼銀子,又看了一眼林淵,沒說什么,拿起骰盅,開始瘋狂搖晃。
“買定離手!開!”
骰盅揭開,四、五、六,十五點,大。
莊家面無表情地賠了林淵一兩銀子。
小六子的眼睛都直了,他死死地盯著那二兩銀子,喉嚨里發出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
林淵拿起那二兩銀子,看都沒看,又全部押在了“小”上。
“開!一、二、三,六點,小!”
二兩,變成了四兩。
小六子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
林淵依舊面無表情,將四兩銀子,全部推向了“豹子”的區域。
周圍的賭徒都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押豹子,賠率最高,但中的幾率也最低。這小子,是瘋了嗎?
小六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覺得這個陌生人簡直是在敗家。
“開!六、六、六!通殺豹子!”
“嘩——!”
人群炸了。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林淵。
小六子更是目瞪口呆,他看著莊家不情不愿地賠付了數十兩的銀子堆在林淵面前,感覺自己的腦子都不夠用了。
林淵卻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將那堆銀子隨意地掃進一個布袋,然后轉過頭,看著已經完全呆滯的小六子,咧嘴一笑。
“走吧,找個地方,請你喝一杯。”
小六子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林淵半推半拽地拉離了賭桌。
兩人來到一個更僻靜的角落,陳圓圓安靜地站在一旁,像一個沒有感情的影子。
“你……你到底是誰?”小六
子終于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問。
林淵從懷里摸出一塊手帕,在臉上擦了幾下,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現在,認識了?”
小六子的瞳孔猛地收縮,他指著林淵,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林……林淵?你怎么會在這里?還……還搞成這個樣子?”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印象里,北鎮撫司的林淵雖然只是個小校尉,但向來衣著整潔,為人低調,怎么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還一副亡命賭徒的模樣?
“說來話長。”林淵將那個裝滿了銀子的錢袋,丟在了小六子的懷里,“這些,夠你玩幾把了。”
小六子被那沉甸甸的錢袋砸得一個趔趄,他低頭看著錢袋,又抬頭看看林淵,眼中的震驚和疑惑更濃了。
“林哥,你這是……無功不受祿,我……”
“誰說無功?”林淵打斷了他,給自己和他又倒了一碗酒,“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幫忙?”小六子警惕起來,他雖然好賭,但并不傻。錦衣衛里,“幫忙”這兩個字,往往和“麻煩”甚至“死亡”掛鉤。
“放心,不是什么掉腦袋的活。”林淵端起酒碗,和他碰了一下,“就是想讓你幫我盯個人,打聽點事。事成之后,還有重謝。”
“盯人?打聽事?”小六子眼珠一轉,這是他的老本行,“林哥,不是我小六子不仗義,只是這京城最近風聲緊,上面查得嚴,我……”
“一個月,二十兩銀子。”林淵淡淡地說道。
小六子的后半句話,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二十兩?他當差一年的俸祿,加上那些見不得光的孝敬,都未必有這個數。
他看著林淵,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可林淵的表情平靜如水,讓他完全捉摸不透。
“干不干?”林淵問。
小六子的內心在劇烈地天人交戰。理智告訴他,這事有蹊蹺,林淵一個北鎮撫司的人,跑到這種地方來找他一個南城的探子幫忙,本身就很不正常。但那二十兩銀子的誘惑,又像一只無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拒絕。
他想到了自己那空空如也的錢袋,想到了家里臥病在床的老娘,想到了賭坊里那些鄙夷的眼神。
最終,貪婪戰勝了理智。
“干!”小六子一咬牙,將那碗劣酒一飲而盡,像是給自己壯膽,“林哥你說,盯誰?打聽什么?”
林淵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他湊到小六子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錦衣衛千戶,錢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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